中国骑士社交圈编辑本段回目录
在骑马、养马这个新爱好里,中国骑士们正在构成新的社交圈——既跟人,也跟马。对自己的马匹,他们不但投入大量时间、金钱,还投入休戚与共的感情
客人们将自己的鞍具寄存于鞍具房中,与拥有自己的马匹一样,鞍具马具都是骑马者个人专属的用品
【《中国企业家》杂志】(记者 朱汐)恒信钻石机构创始人李厚霖今年最心动的一次与马同战,是5月19日在鸟巢国际马术大师赛的马主赛上。他头一个登场亮相,穿上全套的马裤、马靴和黑色礼服,戴上头盔,系着白色领带,在鸟巢碧绿的草地上,和自己那匹16岁的白色纯血马“I Do”一起,跨越了一组90cm高的障碍。
2007年,李厚霖买下了这匹从香港赛马会退役的白马,用自己经营的钻石品牌“I Do”命名,他把它寄养在北京郊外的天星调良国际马术俱乐部里。2011年,他俩第一次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底下一起征战。虽然成绩中规中矩,李厚霖已经很满意,“‘I DO’陪伴了我5年,这次比赛,我也是希望给它一个交代。”
“接下来可能就要减少参赛,准备为它养老了。”16岁的I Do正在进入老年。马主赛后,俱乐部的教练正着重为它进行一些放松和调整。而在I Do的马厩边,站着李厚霖在2009年和今年新购进的、正当壮年的两匹温血马。7岁的“HIERSUN”和6岁的“玺利”同样被李厚霖以他的公司品牌命名,准备启动与主人共同征战的新岁月。
王蔷因为爱马而成为天星调良马场的总经理,现在她成为了丈夫和女儿骑马坚强的后盾
骑士
这是中午11点,趁着清早的晨风在马场上练习骑乘的人们开始渐渐散去,天星调良马术俱乐部里顿时清静起来。闷热从地底下汩汩冒出,瞬间充盈了空气,只剩下知了在没完没了地扯着嗓子叫。
换好马裤、马靴和头盔的李厚霖却在此时刚刚骑着自行车到达马场。因为要练习场地障碍的跨越,他特意避开了人多的早晨。“骑马是一件可以让你全身心投入的事。在马上,除了和你的马一起配合越过障碍,没有任何事可以打扰你。”李厚霖不喜欢身体对抗运动,一年四季都可以进行的骑马是他给自己选择的最适合运动。
李厚霖骑马,源于2006年在澳洲的一次偶然际遇。当时他陪好友北京景鸿投资有限公司董事长刘诗来一起到澳洲练习马球,自己趁兴也上了马背。“当你第一次坐到竞赛级马匹背上的时候,那种感觉太奇妙了。”他形容那仿佛是在一艘平稳行驶的大船上,“和以前骑国产马感受到的颠簸太不一样了。”回到北京,他便加入了离家不远的天星调良马术俱乐部。
马场里,合作了5年的教练额尔登早已为他备好了马匹“HIERSUN”,调定了障碍物的高度,等候在侧。李厚霖翻身上马,俯下身亲昵地拍拍马脖子。马儿扬扬头,在主人的牵引下,绕着障碍群奔跑热身。
烈日之下,不消几分钟,李厚霖的汗水就开始如断线的珠子般噼啪落下,落在他胯下昂扬着奔跑的马匹身上,也落在细沙铺成的场地上。三天前,也是因为骑马流汗后感染了热伤风,有朋友专门打电话来叮嘱,“感冒了就别得瑟了,也别去骑马了,就在家呆着吧。”但想来想去,他还是到了马场,“明天要出差,又是好几天不能骑……”
20分钟热身,20多分钟的障碍跨越,李厚霖和“HIERSUN”配合得轻车熟路。按部就班地跨越着障碍,场地里一如既往的安静,除了额尔登在每次跨越完成后几句简短的提示和称赞,就只剩下马蹄拍打沙面的闷响。
最后一组,额尔登和助教将障碍调高到105cm,这是“HIERSUN”和它的主人所要跨越的新高度。略略停顿后,马匹张扬着四条腿奔了出去,李厚霖在马背上抓紧了缰绳,一个,两个……没有碰落的障碍物,它和主人一起顺畅地完成了这一次尝试。李厚霖禁不住赞赏地拍打摩挲“HIERSUN”的脖子,7岁的塞拉法兰西温血马则喘着粗气,歪了歪脑袋,像是很受用。
一个鞍时(马术训练时间,通常为45分钟)的训练结束,李厚霖从单车后座掏出一袋干净的胡萝卜块和苹果块交给助教,略略遗憾地看了看马。“如果不是要采访,一般我都得自己喂它。”亲自喂马匹吃胡萝卜和苹果,或是牵着马在草地上吃草散步,是马主跟马匹培养感情的重要方式。
“在比赛场上,我们的关系就像战友,是并肩战斗着的。但是更多的情感交流在赛场之下,喂食、洗澡、刷毛,感情一点一滴地在这些日常生活中积累起来。这时候,我们更像是朋友,或者亲人。很多人都会将马当成自己的孩子去对待。”李厚霖说。
这个说法是爱马者的共识。甚至,比起儿子对马匹的照料和沟通程度,竞天公诚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彭学军有点自叹弗如。每次把自己的马“Calatos”牵出马厩后,16岁的彭驷总要细致地用刷子帮马匹刷掉粘在身上的草屑,安上鞍子,绑上护腿,再翻身上马。
彭驷骑马已经4年多,目前就读于英国的一家寄宿学校。由于学校封闭管理,他只有在寒暑假回到中国时才有可能成天泡在马场,与马为伍。每到七八月份,瘦高白净的彭驷不时出现在天星调良的马房、会所和训练场之间。
经常送儿子来马场,时间一久,彭学军也忍不住上马试了一把。“这一下瘾比我儿子还大。”但凡不出差的日子,他几乎每天都会到马场报到,骑完马后再去上班。在父亲骑马的时候,儿子就站在障碍边上,跟教练额尔登聊聊如何提高骑乘和跨越障碍的能力。而一轮到自己骑马,这个戴着金属框架眼镜的腼腆男孩,就突然有了勇往无前的专注与霸气。
跟彭驷一样,越来越多家境优越的孩子被送来学习马场马术。在假期或周末,他们会和自己的马一泡一整天,或干脆住在马场里。除了骑乘或跨障碍的课程学习之外,他们还会主动地参与到对马匹的照料之中:清理马房、铲除马粪、给马洗澡和刷毛。
彭学军干脆在天星调良寄养了两匹马,分别是德国霍士丹温血马“Calatos”和今年新购买的比利时温血马“Arco”。购买第二匹马是因为他发现,儿子一从英国放假回来就跟他抢马。
彭也感受到了骑马给他带来的改变,“以往晚上会有应酬,现在能不去的都不去了,不然第二天早上就没法骑马。而且有什么事也喜欢约人到马场里聊,聊完了还能一起骑骑马,我有不少朋友都是这样开始骑马的。”像高尔夫一样,爱马者们也正在构成新的社交圈。“各行各业的人都有,但我们在一起大多时候都在聊马,这种感觉很纯粹。”李厚霖说。
李厚霖当初一眼相中了高达帅气的“I Do”。出色的马匹陪伴了他初学骑马的时光
买马
拥有一匹专属于自己的马,对于长期练习马场马术的人们来说,是一个必要的需求。天星调良国际马术俱乐部目前喂养的108匹马里,马主寄养的占了四成,而且常常是两三匹共有一个主人。“马主要是骑得上瘾,两匹马都不够一个人骑。”天星调良的总教练张可说。余下的马匹中,一部分用于日常教学,一部分长期租赁给经常来马场骑马的客人,比如芬兰姑娘Anna和她的母亲就租用了马场一匹从澳门退役的12岁赛马,为期三年。
“当你开始真正享受马场马术,你会发现乐趣在于人马合一的默契,但俱乐部拥有的马每天骑乘的人很多,普遍水平也不高,当你的水平到了一定程度以后,需要用更好的马进行训练和比赛。当然,拥有一匹自己的马以后,你对马的牵挂也会不一样。你们的每一次合作、每一次交流都会让你有新的体验,时间久了就不只是简单的骑乘或比赛的乐趣了。”张可说。
张可是中国马圈里出了名的“马疯子”,他自1990年代初就辞去收入颇丰的工作,进入石景山马场当了一名普通工作人员。被挖到天星调良后,他每天都要在马场训练七八匹马,保证这些马一天所必须的运动量,并且对马匹进行技术上的调教。
2007年以前,这家俱乐部的主要会员还只是外资机构的驻华人员,玩马的中国人并不多,拥有自己马匹的更寥寥无几。但是从2008年起,俱乐部里的中国人越来越多,需要买马的马主也越来越多。
“也许是因为奥运会?总之2008年一年,俱乐部的会员从100多人增加到200来人,国内人士更多了。他们通常都有海外文化熏陶的背景,对马术运动有初步的认识。”天星调良马术俱乐部客户经理赵文君说。
因为喜欢骑乘和动作运动项,越来越多的中国马主开始青睐温和的温血马。比起纯血马,这种马的性格更温和,价格也更高。这些从比利时、荷兰远道而来的优质马匹价格在4万到8万欧元不等,但比起价格,中国骑士们更关心的是怎样找到可托付的专业买手,买到最好的马。
张可会要求准买家们回答几个问题:
1.你买马的目的是什么?马毕竟是条生命,不是自行车,不骑了扔那。
2.你有没有那么多时间陪它?买一匹马回来,半年一年不出现一次,马儿会很可怜。你是否能够保证至少一周陪它练习2次,关注它的进步,关注它的需要?
3.你是否信任帮你买马的人,也就是你的教练?对于马匹的理解,每个人都不尽相同。马匹跟着不同的教练练习,等于要重头学起。
问完这三个问题,得到全部肯定的答复,张可才会接受学员委托买马的请求。
2011年1月,彭学军和天星调良俱乐部提前于买马的大部队先期到达了欧洲,准备“边玩边看马”。但当买马之旅真正开始,他发现艰苦和枯燥才是此行的主旋律。
天星调良总经理王蔷对此却早有预期。这已经是她去欧洲买马的第八年。队伍出发前一个月,她已经整理出委托者们的详细需求清单,通过邮件发给了熟识的欧洲经纪人,由后者安排合适的时间跟候选马匹。同时,她还在国内申请了动物进口许可证,联系好运马的航空公司,敲定国内的检疫场,以备马匹到达后迅速进行45天检疫。
近一个月的买马期内,王蔷和团队成员们跑了40多家马场,试骑了150多匹马,还去看了6场比赛和种马秀。每个教练都要在各自委托人的预算价格内,为对方找到符合其性格、骑乘水平和能力的马匹。由于中国并非无疫区,所有到达中国的马匹即便出现问题,也很难再退回欧洲,因此马匹的选择需要慎之又慎。行程结束后,他们带回了18匹马。
当马匹被选定,经过检查确认没有问题,付完购买款,马匹在欧洲进入45天的检疫期。检疫结束后,由航空公司运输到达中国,再度进入一个45天的检疫期。也就是说,最少要3个月,马主们才能看到自己买到的马匹是个什么样子。
早年曾让张可觉得受打击的是,有的马主在看到自己的马匹第一眼,会惊叹,“哎呀,好丑!”但现在,中国买主们的经验已经丰富起来,他们开始懂得,马的血统、发育良好的骨骼和形体、出色的运动能力和潜力才是更大的亮点。
未通过天星购买的马匹被寄养到此时,要支付5万到8万元的入厩费。除此之外,马主们每年为自己的马支付的饲养、调教、保养、钉掌、免疫、检查、购买保险等费用,加起来也不低于10万元。
这只是个基本价。在王蔷看来,骑马、养马的投入是个无底洞:“看得见的投入是那么多,看不见的投入根本没法计算。比如你经常来看它、陪伴它、为它购买马衣……有多少钱就可以往里投入多少钱。”
彭学军就是个例子。他在欧洲一个马场看到别人给自己的马买了个按摩仪,在训练后为马放松肌肉,他很动心。看到有马增强体质的添加剂、电解质等产品,他也都想给马买上。“感觉就是我的一个孩子,只要对它有好处的东西,都要给。”
在这个马场,总教练张可见过三种马主:“一周来一两次的,是一个阶段;天天都来的是另一个阶段;骑完马回家买菜,突然想起马来,买上胡萝卜和苹果就奔着马场来了,本想放下东西就走,结果喂马喂得时间都忘了,家里人打电话来催的,是第三个阶段,到这个阶段了也就离‘马疯子’不远了。”
在马产业发达、成熟的欧洲,马匹的流转速度相当快,当骑手的水平逐渐高出了马的能力后,马会被卖掉。天星调良购买的马匹中,有很大一部分就是欧洲的高水准马主们流转出来的。
但中国的马主们很少考虑将马匹出售。李厚霖的“I Do”已经16岁,正在准备享受李厚霖给它安排的晚年生活。“我不打算卖掉我的马,一个是有感情舍不得,另一个,我觉得我的能力要超过它应该还需要很久很久吧。”李厚霖大笑。